【我的驻村故事】彭雄武:从“不敢进”到“不愿走”——与徐恩家的破冰记

发布者:系统管理员发布时间:2025-09-04浏览次数:10


编者按:在乡村振兴战略全面推进、广大农村焕发崭新面貌的时代浪潮中,贵州大学党委组织部、宣传部联合推出 “我的驻村故事” 栏目,让我们跟随驻村干部坚实的脚步,走进这些温暖而动人的驻村故事,感受那份扎根基层、奉献青春的炽热情怀。

个人简介:彭雄武,男,1983年2月生,湖南平江人,中共党员,岩土工程硕士,高级实验师,现为喀斯特地质资源与环境教育部重点实验室专任教师,从事岩土工程与地质灾害防治领域的教学科研工作,2023-2025年任贞丰县平街乡营盘村驻村第一书记。曾获得贵州省教学成果奖三等奖,贵州大学教学成果二等奖;指导学生获得“挑战杯”红色专项贵州省赛二等奖;主讲课程《土力学》获批省级“金课”;主持及参与国家级、省部级科研项目10余项,发表学术论文20余篇,参与出版学术专著2部,获授权发明专利1项。曾任喀斯特重点实验室教工党支部书记,兼任贵州省岩石力学与工程学会科普工作委员会主任委员,参与并组织了多期“地质精神代代传”科普夏令营活动。曾获第二届“资环好老师”荣誉称号,多次获得资源与环境工程学院“优秀党务工作者”、“优秀党员”表彰。

贵大新闻网讯(通讯员 彭雄武)2023年5月19日,我背上行囊,带着组织的嘱托,从贵州大学来到黔西南贞丰县平街乡营盘村,担任驻村第一书记。车子从关岭下高速后,就开始在214省道上玩起了过山车,从山间一路下坡到北盘江边,又从北盘江边转上了另一个山头,将近四个小时的颠簸,窗外的景色也从城市的高楼逐渐变为连绵的青山和零散的村寨。我知道,即将开启我人生中一段全新的旅程。

到村后的一项重点工作,是熟悉村里的监测户情况。按照要求,驻村工作队每月需对监测对象开展两次以上走访。而这项看似常规的任务,让我遇见了一个起初“不敢进”、后来“不愿走”的故事,也让我深刻理解了“脚下沾有多少泥土,心中就沉淀多少真情”的真正含义。

第零次:那道不敢靠近的门

“彭老师,你看,那边那栋平房,就是监测对象徐恩家。以后你每个月都要去走访的。”原驻村第一书记郑寅指着远处山脚下一栋略显孤寂的平房对我说。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欲言又止的提醒:“这户在村里有点‘特殊’,你多注意些,慢慢你就知道的。”

我正要问清楚怎么个“特殊”法时,郑书记拉着我就走远了。但这句话像颗种子,在我心里悄悄埋下。

后来每次我提出想去徐恩家走访,村干部们的反应出乎意料地一致。“最好不要去”村支书拍拍我的肩膀,“那家人不太好相处。”“是啊,上次郑书记去了,差点出不来。”人口主任接话道。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劝阻,加上我心里那点说不清的忐忑,让我一次次绕开了那扇门。甚至每次走访他们寨子时,我都会下意识地避开那个方向。

现在回想起来,那种恐惧其实很模糊——说不清是怕什么,也许是怕不被接纳,也许是怕面对未知的困难。但这种恐惧真实地阻止了我的脚步。

第一次:警报响起,我落荒而逃

七月,乡镇对包保对象责任人进行了调整。当我在名单上看到“徐恩-包保责任人:彭雄武”时,心里咯噔一下。这一次,可是逼到墙根,再也没有推脱不去走访的理由了。

走访那天,天色阴沉,山间的雾气尚未散尽。我带着工作队员晓昔,沿着泥泞的小路向徐恩家走去。越靠近,脚步越沉重。离院子还有十来米时,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警报!警报!有人闯入监控范围!”

我吓得差点跳起来,下意识地想转身逃跑。就在这时,那扇铁门缓缓打开,一个身材瘦削、面色黝黑的男子探出身来,警惕地打量着我们:“你们是哪个?”

我强作镇定地上前说明来意:“您好,我是村里新来的第一书记,姓彭,是您家新的包保责任人。”

他皱了皱眉:“什么书记?我家好久没人来过了。”语气里听不出情绪。

我慌忙递上联系卡,语无伦次地说着官方用语:“以后由我负责您家的帮扶工作……有什么困难可以联系我……今天就是来认个门……”没等对方回应,我就借口还有别的安排,匆匆离开。

第一次见面,就这样结束了,不到三分钟。回去的路上,队员晓昔打趣道:“书记,您刚才跑得比兔子还快。”我只能苦笑。那晚我久久不能入睡,既为自己的胆怯感到羞愧,又为接下来的帮扶工作感到忧虑。

第二次:一杯茶,一席话,一片星光

第二次走访前,我做了充分准备,仔细研究了徐恩家的档案,了解相关政策,还特意选了下午时间去,心想“总不能聊到天黑不让我出来吧”。

刺耳的警报声依然响起,但出乎意料的是,徐恩的态度好像温和了许多。“书记,进来坐会儿?”他打开铁门,语气比上次感觉好很多。

他搬来凳子,泡上热茶。我刻意地打量了一下屋子,注意到墙上贴着许多奖状,有已经泛黄的,也有才贴上去崭新的。

“您家孩子读书很优秀啊。”我找到突破口。

这句话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徐恩的话匣子一下子打开了:二女儿在读研究生,两个妹妹在上大学,还有个儿子初三,小儿子四年级。一家七个孩子,五个在读书,大女儿已经出嫁。主要靠大儿子外出打工和夫妻俩种地养猪维持生计。

“难啊,”他叹口气,“但是再难也得供他们读书。我们这辈吃了没文化的亏,不能让孩子走老路。”

我们聊了整整一下午。从孩子教育谈到养殖技术,从医保社保谈到产业政策。我这才知道他家为什么有那么多孩子;知道为什么大家不敢来他们家,知道他家的猪崽染病死了几头;知道他为孩子的学费到处打零工……

临走时,天已经黑透。警报声依然响起。但不再那么刺耳。山里的夜空格外清澈,满天星斗像碎钻般洒在天幕上。“书记,慢走。”他站在大门口,灯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

那天的星空我至今难忘。它不仅照亮了山路,也照进了我的心里。回宿舍后,我连夜整理出徐恩家的情况报告和政策对接方案。

第三次:小额信贷带来的转机

一周后,我再次来到徐恩家,手里拿着办好的小额信贷申请表。“徐哥,这是帮你申请的养殖小额信贷,村委会和乡里都盖过章了。你带上身份证去银行办理就行。”

他愣住了,接过申请表反复看了好几遍:“我上次就随口一提……”

“您说的每件事,我都记着呢。”我笑着回答,“这项政策专门支持发展养殖业的,三年免息。您有了这五万元启动资金,就可以把猪圈整修一下,扩大养殖规模,收入也会高起来。”

他的手指有些颤抖,小心翼翼地把表格收起来,同时嘴里面喃喃念叨着什么。

第四次:垫钱补缴的养老保险

再次走访时,我注意到徐恩妻子的年龄快到领养老金的标准了。“哥,姐是不是快到领养老保险的年纪了?”

徐恩叹气道:“是啊,还有二个月就六十了。她之前只缴过几年,后来孩子上学用钱紧,就没再交了。”

“差多少年?”

“差多少年,我也不太清楚”

我立即请他们拿出身份证和社保卡,拍照记录相关信息。回去后,直接就到乡社保所进行咨询。工作人员说可以补缴,但需要一次性付清十二年的款项,共计三千六百元。

我想徐恩家肯定一下子拿不出这笔钱。思考再三,我决定先垫上,其他事情后面再说。当我拿着缴费凭证再次上门时,徐恩妻子眼眶红了:“书记,这怎么好意思……”

“姐,没事的,等你养猪赚钱了,再还我就行。”我安慰道,“两个月后就能领养老金了,虽然不多,但也算是个稳定收入。”

后来,我帮她办好了所有领取手续。现在她每月能领到一百九十七元养老金。钱虽然不多,但这也是她应该享受到的国家政策,不能因为没钱就享受不到。

第十次:那句“医保凑齐了”

十一月的一天,我接到徐恩的电话:“书记,您在村里吗?我凑齐医保钱了,您有空来拿一下吗?”

握着电话,我一时怔住。之前催缴医保时,村干部没人觉得我能成功。“徐恩家能主动交医保?不可能!”有村干部直言道。

但这一刻,我真的做到了。这一千五百二十元,对有些人也许不算什么,但对一个八口之家,有五个孩子要养的家庭而言,却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当我从他手中接过那些叠得整齐的钞票时,感觉格外沉重。

“怎么凑齐的?”我忍不住问。

“大儿子寄回来一些,我卖了那头肥猪,把孩子们的生活费交完,就刚好剩这么多”他语气平静,但我能想象这背后的不易。

我不再计数的那许多次

从此以后,我和徐恩家的关系发生了根本转变:

“书记,孩子特别喜欢您送的书!”

“书记,明天杀年猪,一定要来啊!”

“书记,有个事想麻烦您……”

……

铁门不再紧闭,警报声好像也不再响起。桌上总有一杯热茶等着我。我不再计算这是第几次见面——因为早已像亲人一样自然。

我帮他们申请了产业奖励补助,联系学校的老师来指导养猪,给孩子们带些学习资料,过年时带着爱人一起去家里坐坐……点点滴滴,汇聚成真挚的情谊。

离村之后:牵挂未断

如今,我已结束驻村工作,回到原单位。但徐恩家的事依然牵动着我的心。偶尔接到他的电话,说说孩子的成绩、家里的收成、政策的落实……每一次通话,都让我更确信:帮扶不仅是责任,更是一场心与心的彼此照亮。我曾以为是我走进了他的生活,现在才明白,是他一家,让我读懂了责任、真诚与希望。

这段驻村经历让我深刻体会到,基层工作没有捷径,唯有真诚换真心。也许最初会有误解和隔阂,但只要放下架子、沉下身子,换位思考,真心实意为群众着想,就一定能敲开那扇门,走进那颗心。

如今,每当我工作中遇到困难,都会想起营盘村的那片星空,想起徐恩家从戒备到信任的眼神变化,想起那份来之不易的理解与亲情。

乡村振兴的路还很长,但只要有千千万万干部群众的同心同行,这条路就一定会越走越宽,越走越亮,越走越广。

而我和徐恩家的故事,还在以另一种方式继续......


编辑:庞爱忠

责编:李旭锋

编审:丁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