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3日,周六。上午9时15分,记者准时来到马克俭位于贵州大学的办公室采访时,85岁的院士已经打开电脑在工作。
秘书说:“20年来,马老每天上午9时准时工作。”
作为中国钢结构领军人物、著名的空间结构工程研究与设计专家,马克俭穷毕生精力,将“花最少的钱,盖最好的房子”梦想照进现实。
他大胆探索潜心研究,以大量数学运算,从理论上论证一项项创新技术的可行性,在四类钢筋混凝土空腹网格结构体系及新型预应力钢网格结构体系领域取得突破性成果和进展,应用工程实践200余万平方米。
世界建筑科学园地,镌刻一位中国老人的名字。
到了退休年龄,他又钻研起新型空间结构体系,“搞科研的,退了脑子也停不下来,我的身体条件允许发挥余热。”说这番话时,老人笑声爽朗、精神矍铄。
耄耋之年仍勤奋 一周工作6天
马克俭的办公室最引人瞩目的是房间一整面墙的书柜,堆满了书。
一张极大的办公桌位于中央,桌面上除去靠近座椅处置放一张制图版,其余地方铺满了重重叠叠的图纸,正是这一张张蕴含马克俭创新理念的图纸,如雨后春笋在祖国的大江南北变成一栋栋令人瞠目的宏伟建筑。
为给山东企业推介贵州大学在建筑结构科学领域的创新与突破,次日早晨7时,马克俭及团队赶往贵阳龙洞堡机场,搭乘8时30分的飞机前往青岛,再坐两个小时的车抵达威海,为新型空间结构体系做学术演讲。
和其他安享晚年的老人不同,忙碌,深入马克俭骨髓血脉,成为半个多世纪的生活常态。
他一周工作6天,除去在外开会、讲课、做工程、辅导博士生,只要在贵阳,时间基本上是在空间结构研究中心度过,俯身案头,用传统的铅笔、三角板、丁字尺、圆规在制图板上绘制图纸……
用一生写好“恒”字
回望过去,这个老人用一生写好一个“恒”字。
马克俭出生于湖南省岳阳县,少年时期因战乱原因来到了贵州,在贵阳一中度过了相对平静的3年时光。或许是冥冥中自有天意,1958年马克俭从湖南大学毕业后,分配到贵州工学院任教,从此在贵州扎下了根。
60年弹指一挥间,从贵州工学院到贵州工业大学、贵州大学,马克俭亲历了那一代科技工作者的酸甜苦辣,也见证了贵州60年来的沧桑巨变。
在长期科学实践中,马克俭不断探索、勇于创新,用“千磨万击还坚劲”“咬定青山不放松”的劲儿,把“恒”字写进自己的品格,守得云开见月明,成就不凡事业。
他研发的“大跨度预应力曲面网壳结构”“新型钢筋混凝土空间网格结构”“新型钢空间网格结构”“大跨度预应力空间管桁架结构”等多种新型钢筋混凝土空腹结构领域取得突破性进展,不但解决了贵州省内大跨度建筑的结构问题,还逐步成为国内空间结构的研究和实践领域的主流,贵州、四川、广东、广西、湖南等10余个省(区、市)的实际建筑工程运用新型空间结构体系达200多万平方米,设计作品包括东北最大的超市“长春欧亚商场”、成都新世纪国际会展中心展览馆、贵阳超高层五星级凯宾斯基酒店、青海省西宁市劳动大厦、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库尔勒市国际购物中心等等,从北到南从东到西,各地的高楼大厦,凝聚着老人的心血。
国家发明专利43项、实用新型专利57项,出版专著4部,主编参编新型结构体系技术规程3本,发表论文100余篇……在中国空间结构领域,马克俭成为炙手可热的领军人物,不少省外高校或高薪求贤的企业抛出橄榄枝,均被他一一婉言谢绝,“离开,会有更好的工作环境,更多的科研经费,更高的生活待遇,但舍不得啊。”
是啊,舍不得这片在战乱时期给予自己3年养育的土地,舍不得奉献了几十年的大学,更舍不得自己在贵州的事业。
2007年,马克俭当选中国工程院院士。他感叹道“是荣誉更是责任。今后要承担起促进科技创新的重任,踏踏实实地回报贵州人民。”
话语朴实无华却掷地有声,马克俭用行动践行诺言,用实干书写明天,以奋斗擘画未来。
60年扎根贵州默默耕耘
贵州富有磷矿资源,他用磷石膏为载体制成的节能型环保建筑材料,建造一栋栋小高层大开间灵活划分住宅楼。河北唐山建华大厦老总前来参观,将已开工的大厦停工,邀请马克俭赴唐山设计,建成高层脱硫石膏新型建筑材料的24层建华大厦。因为这个项目的成功实施,2014年马克俭荣获“河北省院士突出贡献奖”。
2015年,贵州省老干活动中心实施改扩建项目建设,这是贵州省“十三五”期间省级公共服务设施建设重点项目,要在5000平方米左右的场地建成包括网球场、门球场、羽毛球馆、篮球场、乒乓球场、演艺厅、展示厅等众多功能的大型大跨度活动场馆,时间紧、任务重,马克俭提出“建多层立体结构”,39米×39米的跨度,没有一根柱子,旁人嘀咕“是不是太胆大”,马克俭胸有成竹地回答:“实践出真知”。竣工落成那天,热烈的掌声送给这位脚踏泥土、躬身实践,无畏使命担当的老院士。
一件事情接着一件事情办,一年接着一年干。尽管年事已高,马克俭每次去工地都是爬楼梯,认真察看工程进展；安全、合理、先进、经济更是常挂嘴边的口头禅,他不止一次说过“这个项目,要为国家争光,要给国家省钱”。其设计建设的哈尔滨市黑龙江中医药大学文体中心多层大跨度建筑,不仅节约工程造价20%,在节约土地促进生态文明建设方面,取得良好的引领作用。2015年,中国和俄罗斯大学生体育运动会在此场馆进行,优良的建筑性能获得中俄各方人士好评。
创新成就硕果累累,马克俭获得了中国建筑学会、中国钢结构协会颁发的“终身成就奖”“突出贡献奖”和“最高成就奖”等荣誉称号。
2018年,马克俭办理院士退休手续,退休当天即返聘原单位,以新的身份继续“发光发热”。
“贵州近年来发展速度很快,但我们经济总量小,如果能够通过技术创新,为贵州争光、为国家争光,那就是最高目标。”马克俭点燃一支烟,“新时代新担当新作为,我还想为贵州做点事。”
最近,他负责起草、贵州大学空间结构研究中心负责主编的《装配式空间钢网格盒式结构技术规程》即将出版,马克俭全身心扑在上面,夜以继日忙得不可开交,旁人劝他注意休息,老人乐呵一笑,“工作对我而言从来不是负担,是兴趣爱好,我乐在其中哩。”
从1958年到2018年,马克俭把一个人最宝贵的时光留在贵州,默默耕耘60年,薪火相传一甲子,始终不忘初心。
与老伴的晚年幸福生活
“成老师,马老师一把年纪,您劝他多保重身体。”对于85岁高龄,仍旧孜孜不倦做科研的马克俭,有学生担忧他受不住,一着急,找到马克俭的老伴儿当说客了。
“随他干吧。”老两口相依相伴50多年,彼此脾性心里门儿清,“他身体各方面还不错,该休息时会注意的,况且呀,这人有工作不干是坐不住的。”
话语云淡风轻,但只要马克俭在空间结构研究中心搞研究,老伴儿都在隔壁的小房间画图。她本人学设计出身,教过书,当过设计师,退休后的兴趣爱好是画图、审图,这一点儿,和爱人相似,都把事业当成乐趣。近来,家里装修,楼梯设计图案就由老伴儿自己构思下笔,图纸一出,装修师傅一接、一看、一愣,“看不出您老是个高手”。
论家长里短,老伴儿的话充满烟火气,“女儿在省外大学教书,平常家里就我们俩。”
周一至周六早晨7时起床,简单的早餐后,到贵州大学空间结构研究中心各自开工,马克俭会指导博士生相应的学术问题,没有客人时,他独自俯身案头绘制图纸,老伴儿也忙着手头的设计图,因为有着共同的兴趣爱好,这对夫妻多了一分默契。
中午一般吃食堂,都是老年人,饭量不大,喜欢多吃蔬菜。
饭后,马克俭喜欢看新闻联播,偶尔追追黄金档电视剧,老伴儿爱看一些养生节目,“他不太关心,钻进书房,等养生节目结束了,从房里出来继续看电视。”
不过,熟悉的人都知道,体育赛事才是马克俭的心头好,中国女排参加2018年世锦赛,他几乎一场没落下。
当话题谈论到中国男足,他顿时摆了摆手,“看得焦心。”
“他这个人就喜欢体育,爱看排球、乒乓球比赛,偶尔还会点评几句,和年轻人一样。”老伴儿笑着接过话茬,“但年轻人喜欢玩的微信他就不会了,我比他强,每个月我们老同学通过微信聚会,也是一种生活乐趣。”
老伴越说越高兴,她告诉记者,到了周日,老两口会睡一个大懒觉,“早上起床后收拾房间,洗衣服,到下午洗个澡,他看书我追剧,日子过得很规律,也很充实。”如一条安静流淌的河,无论退休前还是退休后,皆是如此。他一生信奉的“为国家、为世界做贡献”信念,如同河面上扬帆起航的船,从未偏离航道,持续向前、向前!
